進了屋子裏，我奶奶打了熱水給我泡腳，我本想說不用的，但是她都端來了，所以我就脫了鞋子把腳伸了進去。昏暗的燈光下，我仿佛看見我奶奶蒼老了許多，我有些後悔沒有回來參加爸媽的葬禮，我應該回來看看奶奶的。那時候我只顧著自己難受，忽略了會跟我一樣難受的人。

“奶奶，你先睡覺吧，別忙活了，我洗完了就睡覺。”我心裏有些難受。

“沒啥子，你洗你的，餓不餓？我給你煮點面？”我奶奶問我。

我搖頭：“不餓，我不吃，你快點去睡覺。”

“曉得了……你回來幹啥子的？學校這麽早就放假了？”

我奶奶嘴上應著，卻沒去睡覺。

我知道她不會聽我的，看來話沒說完她不會去睡。我不想騙她：“我……不念書了。”我沒跟她說我是因為什麽不繼續念書的，怕她擔心，我頂多把我肚子開始長大的事兒告訴她。

“啥子？為啥子不讀書了？你爸媽那麽供你讀書，你幹啥子不讀書了？！”

我奶奶特別的激動，說著說著眼裏還有淚花。我有些手足無措，我沒想到她反映這麽激烈。

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解釋：“奶奶，你別哭，沒事兒的……我能給你養老，就算不念書也沒事兒的。”

她坐在一旁抹起了眼淚：“不讀書，你以後靠什麽活？就在這窮鄉僻壤一輩子嗎？不讀書有什麽出路？給我回去讀書！”

我站起身撩起了衣服，讓她看我的小腹：“我這樣子，怎麽去念書？冬天衣服厚別人還看不出來，夏天尼？奶奶，你懂這其中的原因，你不該為我的未來擔憂，我本來就是早該死的人，當年……不是您讓我嫁給了閻王？”、

我說這話沒有怪她的意思，只是讓她清楚事實，不要為我擔憂和難過，沒那個必要。

她看出了我小腹的微微凸起，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，我肚子裏有陰胎的事三爺爺知道，她肯定也聽我三爺爺提起過。最終她只是嘆了口氣，讓我早些睡覺，然後給我收拾好了房間和床。我心裏其實挺難過的，我i一直在疑惑的，為什麽我們家的女孩子都得嫁給陰人？為什麽一直沒人能給我答案？

我奶奶其實對此也是很無奈的吧？我心疼她，以前沒了女兒，現在連唯一的兒子也沒了，就只剩下我這個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的孫女兒。我早在四年前就該死了不是麽？繁家的女子，只有我活到了十八歲……

第二天一早醒來，我之前拿去李言承那裏的行李已經放在了我床邊，床頭還放著死鬼閻王的玉佩。我摸了摸玉佩，很涼，他在玉佩裏。

我把爸爸給我的卡拿了出來，我的全部家當基本都在裏面，我打算給奶奶，我在地獄看到了自己的死亡，我知道我或許已經活不久了。死鬼閻王能不能把我覆活還不知道，不能覆活我也不會留在陰間，我會轉世，這樣一樣不能照顧我奶奶，所以，這就是我能做的了。

我換了身衣服，戴上了玉佩，起床打算去幫我奶奶做早飯，當我走到廚房的時候，才發現她早就已經起來了，而且飯都做好了。鄉下的早餐沒那麽講究，就跟平時吃的一樣，米飯，還有一些小菜。

她見我起來了，就說道：“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，中午叫你三爺爺來吃飯。快點吃點早飯，不吃早飯對胃不好。”

我搖頭：“我現在不吃東西了……我吃別的。”

她聽我這麽說，先是楞了一下，然後也沒問什麽，自己盛了飯吃。我奶奶活了這麽大歲數，我的話裏有話她聽得出來。

我把銀行卡遞給了她：“裏面有點錢，家裏的農活你都不用做了，你都這麽大歲數了，該享享福了。”

她瞥了一眼我手裏的卡，並沒有伸手去接：“我也不怎麽花錢，你自己留著吧。”

我硬把卡塞進了她手裏：“奶奶，聽我的，留著，我自己留了點，夠花。”

她也沒再說什麽，我走出了院子打算去找三爺爺，順便在外面逛逛。鄉下的空氣很好，沒有大城市裏的喧囂，冬天的早晨很冷，有濃濃的霧，至少……讓我陪奶奶過個年。從我十四歲離開這裏之後，就沒回來過過年。其實要說起來，鄉下過年的氣氛要好太多，我很喜歡從前的生活，現在我感覺回到了從前，終於又能在早上漫步在小路上，順便看看田野裏的水有沒有結冰。

記得小時候，我總是跟一群小夥伴到田野裏把結冰的冰塊敲碎來玩，一點也不怕冷，現在我倒是沒那麽野了，也不願意再在這麽冷的天裏去碰冰冷的東西。

走在田間的小路上，有些地裏還有許多冬天也不會枯死的雜草，昨晚多半打霜了，草葉上有一層白色的東西，但那不是雪。

前面從霧裏走出來了一個人影，應該是一個村子的人，這些人我都不太記得了。

當那人走到我近前的時候，卻笑著跟我主動打招呼：“音音回來了啊？這麽早就起來了？幹啥去啊？”

我雖然不記得他是誰，一個老人家，頭發斑白，沒八十也差不多了，但是他給我打招呼，出於禮貌我還是應該回答的，所以我打算答應一聲。正當我下意識的要開口說話的時候，玉佩裏傳來了死鬼閻王的聲音：“別說話，裝作什麽都沒看見，往前走！”

我楞了一下，不知道是什麽意思，被他這麽一說我頓時覺得背脊有些發涼。我聽他的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往前走，現在還不到八點鐘，天剛亮而已，大霧彌漫的，可見度很低，看不到兩三米開外的地方。這麽說一點也不誇張，這樣濃的霧其實很少見，以前我在這裏住的時候沒見過太多次這樣的大霧天。

我沒答應，那個老人家也還是滿臉笑意，只是笑容看起來有點……怪異，面部表情有些僵硬。在跟他擦身而過的時候，我也感覺到了他的身體，我們手臂撞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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